7月17日,江西省湖口县舜德乡屏峰学校的大门和操场被洪水淹掉一半。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耿学清/摄
7月17日,江西省湖口县舜德乡青竹村杨浪湾,村民在人行小路上清理杂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耿学清/摄
13个足球场大的江西省湖口县舜德乡像两个犄角抵在鄱阳湖颈部。
受强降雨和上游来水影响,鄱阳湖达10年“最胖”,脖子越来越粗,水倒灌进舜德乡。
路是一点点断掉的。7月7日,刷新当地历史记录的暴雨过后,水泥路两侧稻田、鱼塘被淹,但还能蹚水通行;7月8日,连接舜德乡青竹村四个自然村的水泥路全部沉到水下。
但村民发现一块芝麻地可以走。
9日早上6点多,66岁的徐兴林在发愁如何到青竹村卫生院上班。他在青竹村行医40多年。
洪水来袭之前,徐兴林还在为自己当了一辈子村医可能面临没有任何退休待遇而郁郁寡欢。洪水来了,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医生,他立即决定去上岗。
9号的水还未完全淹没田地,徐兴林绕到一块芝麻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到了卫生院。那天,许多着急去集镇上或县里办事、投亲靠友的村民从此蹚过,洪水在芝麻地一侧虎视眈眈。
青竹村杨浪湾一位去打米(把稻谷脱壳)的村民掉在了芝麻地旁边的洪水中,所幸她及时爬上岸没出事,这把杨浪湾小组组长杨松林吓了一跳。
芝麻地的路也不能再走了。58岁的杨松林决定去找路。
不断水、断电、断粮,断路
杨松林并不担心洪水淹到村子——1998年长江流域遭遇特大洪水后,从中央到地方投入巨资力推移民建镇,杨浪湾等低洼地区的村庄就地高迁,此后这里的新民居基本无水患。
“农户家里进水不多,房屋直接受淹浸泡的非常少。”舜德乡乡长谢胜彬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今年这么高的水位,没有出现整个村庄、整个片区断水、断电、断粮的情况。
他们担心的是路。
“外湖水即将漫过滚水坝!”7月9日晚11点半左右,青竹村党支部书记余建兵给各村小组组长群发紧急消息。滚水坝即低溢流堰,当鄱阳湖水位涨到一定高度时,湖内的水可以自动溢流。这意味着,青竹村遭遇强降雨内涝后,此时将自动履行一个行洪区的使命——承接鄱阳湖的洪水。
当天上午9点,长江湖口站水位达到21.09米,超警戒水位1.59米。
舜德乡首次发布《汛期安全提醒》,启动转移安置,明确指出:“由于皂湖坝、泊洋湖坝行洪在即,要求低洼地区村民提前安置好家庭财物,投亲靠友”。
10日开始行洪后,村庄周围的水位开始上涨,逐渐超过1998年那次大洪水,更多的鱼塘、田地、庄稼、道路被淹。
养殖户演绎了鱼塘版的“马太效应”:洪水对于小养殖户来说,是灭顶之灾,养的鱼顺水逃跑,等到洪水退下,鱼儿会自然留在大鱼塘,而许多大鱼塘是养殖大户承包,大户反而因此得利。
除了芝麻地,咧着嘴的玉米棒子还未来得及收;最耗农民精力、最难侍弄的棉花已经结桃开花,即将开始收获,随水而逝;25亩等待采摘的豆角被淹了——这是当地留在村里不多的90后徐升兵5月份带人搞的扶贫产业。
徐升兵家还损失了两头牛。7日早上,睡梦中听到父亲说下雨涨水了,徐升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和父亲往洼地跑,他们家那头两岁的牛拴在水塘边上的洼地里吃草。
站在岸边,徐升兵看到小牛身子已没在洪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游来游去——拴牛绳有七八米长,牛无法挣脱,只得来回游动防止沉底。洪水阻隔,原来下去就能牵到牛,现在要绕到另一侧。舜德乡属于丘陵地带,这一绕,耽误了20多分钟,徐升兵在山丘上边跑边看着小牛越游越慢,还没到,小牛就不动了。
水淹没草地,没地方放牛,徐升兵的父亲把另一头牛拴到了一处有草但狭小的高岗上,再去看牛时,发现牛挂在山坡上,土地湿滑,牛跌落后被活活勒死。
湖口县粮食局的一处粮站设在青竹村,里面有340万斤粮食,“是国库的”。这次洪水太大,竟淹到了粮站,乡里紧急运来防洪材料,村支书余建兵带村民扛沙包、建围挡,生生地围出了一座小型堤坝,粮站滴水未进,但青竹村村委会、已放暑假的学校均不同程度进水。
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于7月11日10时启动防汛一级响应,舜德乡连夜发布《安全转移告知书》,明确要求居住在泊洋湖、皂湖、泊口和小桂港水系周边的村落、低洼易涝、地质灾害点区域的群众,高程在23.1米以内的,必须于次日完成转移。
高于23.1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