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现实,张玉环也明白,对于失去的27年,他还需要用许多精力去填补,不管是重返社会的技能,还是缺失的亲情。张玉环还想等,等到自己心里彻底“没有疙瘩”的那一天到来。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程依伦 发自江西南昌
“被羁押时间最长的申冤者”张玉环,在他53岁时终于出狱了。
戴着一朵红得耀眼的大红花,踩着鞭炮声,张玉环回到了阔别27年的张家村。
张玉环
一切都与想的不同了
关于“回家”的场景,这几个月以来,张玉环在狱中曾设想过好几次,但当他真正回到家乡时,却发现一切与他所想的不同:村子里过去的泥路,纷纷变成了水泥路、沥青路,沿着523省道的两旁,新盖起了漂亮的小楼房,转弯进入到张家村后,便是一排排老式的红色砖瓦房。村庄里多数的房子都已无人居住,如今依旧留守在村庄里的人家约莫只有十几户,尽是老人或带小孩的中年妇女。过去张玉环和兄长张民强所居住的老宅早已破败不堪,房顶上片瓦无存,屋子里只堆砌些朽木砖块,墙角更是长满青苔。而紧邻老宅的一侧,是张玉环的母亲张炳莲所居住的老房子,房子仅一层半,楼梯处设了一个鸡舍。
而在房子的对面——当年两个受害男童的家,一个早已夷为平地,只留下一棵树栽种在那儿,周围的杂草已有一米多高;而另一个房屋,看上去也是荒废多时。
但环境的变化抵不过世事变化:父亲离世,母亲已驼背白发,妻子改嫁,身份证没了,名下的田地也没了……张玉环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一切,就被蜂拥而至的媒体以及闻讯赶来的求助者们“围堵”了。
同样被信息“围堵”的还有一群帮张玉环回家的人——张玉环的代理律师王飞,最早介入张玉环案的记者曹映兰,张玉环的兄长张民强以及前妻宋小女。用王飞律师的话来说,从张玉环自己到家属,再从记者到律师,这个案子里的每一环,都是不可或缺的;而用曹映兰的话说,与其从张玉环案上总结经验,不如去从制度设计上查漏补缺。
“最想有个家”
8月9日上午10时,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来到了张玉环暂居的“家”。
自8月4日张玉环出狱以来,以往一向宁静凋敝的张家村,顿时热闹了许多。由于前去探访的人络绎不绝,张玉环的母亲以及张玉环本人明显开始有些“吃不消”。为了让一家人的生活得以恢复平静,也为让张玉环享受孙辈们承欢膝下之乐,小儿子张保刚在县城老区,花了1000块左右,租下一套有着30多年楼龄的老楼梯房,四房一厅,居住着张玉环的两对儿子儿媳,以及孙辈们。张玉环也终于得以清净一些。
张玉环告诉记者,由于家里的房子早已破败不堪,近几日回乡后,他不得不辗转在自己的哥哥、妹夫家居住。面对如今日新月异的生活,张玉环感到颇为陌生,因此家人们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来陪伴他,教他使用遥控器、空调、热水壶、电风扇等。采访时,房间内的空调温度被无意中调成了“制热”模式,张玉环只好一边擦汗一边接受采访,十多分钟后,直到儿子张保刚进门才察觉室温不对。
前妻宋小女花了1800元送给他的手机,张玉环也用起来格外局促。“(儿子)教了我几天,还没完全学会接电话和打电话,有时候还需要小孙女来教我。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还不如五六岁的小孩子。”张玉环说。
目前的张玉环,在适应社会方面格外吃力,他的吃穿住行几乎都离不开家人。“我哥哥、妹夫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每次在不同的家里转来转去,我都睡不着。感觉像没有固定自己的家,所以我儿子就在外面暂时租了个房子,等村里安静了之后,我们再回去。”
张玉环格外想回去,回到村子里。他对未来的计划并不多,只想要一栋房子,拿回家里的地,晚年只想平平淡淡地耕地劳作,陪在母亲身边尽孝度过。对于县城里的生活,他多少会觉得陌生。8月8日,张玉环在儿子的陪同下,到县城里好好逛了一圈,“二十多年前,路上都是自行车,现在全都是小车,看着像几十年前的上海。”张玉环笑称。
张玉环告诉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那个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缺位多年的“爸爸”
这个梦想曾经离张玉环很近。
他依然记得,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木工,20世纪90年代,他便经常会辗转于上海、福建两地干活,一年中最盼望的就是在春耕和秋收时回村里,帮家里干农活。张玉环说,过去在监狱里,他还经常会梦到过去,梦里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宋小女陪他一同在田里干活,偶尔帮他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