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都是肝癌 吴孟超和他的225平方厘米战场

2021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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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01 / 综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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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点特稿第1121期

  吴孟超和他的225平方厘米战场

  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吴孟超还坚持每周做一台手术。他是中科院院士、“中国肝脏外科之父”,一生做过1.6万多例肝脏外科手术。如今,他再也无法站上手术台了。5月22日,吴孟超因病去世,享年99岁。

  长久以来,吴孟超的“敌人”都是肝癌。一个成年人的肝脏像个直角三角形,两个直角边大约长30厘米、15厘米,吴孟超一生的“战场”往往就是这狭小的225平方厘米。他以前可以连着做3台手术,在手术台上站十几个小时。后来,比手术本身更累、更艰难的事情,是把自己的身体塞进手术服里。  

  前几年,东方肝胆外科医院为了方便照顾他,特意让他住进病房楼15层的一间几十平方米的套房,里间是睡觉的地方,外间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作为院长,他在病房里处理文件、交代工作,有时年轻医生进去汇报,看到穿着宽松病号服的他在桌子后面打瞌睡,满是白发的头一顿一顿的。年轻人跟他说话,需要“大声点”“再大点”。他从前走路飞快,没几个人追得上,后来越来越慢了,甚至有些摇晃,在同一栋楼里也需要坐轮椅。

  一上了手术台,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将近百岁的老人。绿色的手术服把他的皱纹严实地包裹起来,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白色的睫毛。

  完成手术后,他会仰面坐在皮面磨得斑驳的椅子上,像个孩子似的翘起双脚,努力试图把变形的脚趾分开。那是他最放松的时刻。在96岁生日当天,他依然站上了手术台,只在手术结束后换上军装,戴上纸片做的粉红色生日帽,匆匆吃了一块蛋糕。

  我吴孟超没有专利

  手是吴孟超的“武器”。他常说:“手比脸重要。脸老了无所谓,但是手的感觉要保护好。”上世纪70年代,他曾到黄土高原做“赤脚医生”,集体劳动时总戴着手套,防止长出老茧。手术前,他习惯把双手交叉弯腰拉伸,六七十岁时还能触到地面。跟人说话时,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捧着茶杯旋转。

  由于长期握手术钳,他右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向掌心方向蜷起,中指则向无名指方向偏斜,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形成了一个小小的“V”字。

  变形的还有脚趾。做手术时精神高度紧张,吴孟超的双脚会不自觉地用力抓地。长此以往,他的右脚第二根脚趾紧紧地压在拇趾上。他只能穿布鞋或者宽松的运动鞋,手术中穿的拖鞋也是特制的,右鞋前端部分被整齐地切掉。

  吴孟超的手从小就巧。5岁时跟随母亲前往马来西亚投奔做米粉的父亲,每天凌晨三四点钟起床,拿木槌舂米。7岁起,他帮家里割橡胶。“橡胶树中间有一条水线,不能破坏,它像人的血管一样,是树的营养线。割的时候下刀要够深,但要适度,不能把水线破坏了,否则就冒一个疙瘩,像长了个肿瘤。”晚年的他有时会记不清前一天做了什么,却很爱回忆这段少年时光,认为那是自己“最早的操刀训练”。他的家里至今保存着一把早已生锈的割胶刀。

  文化大革命期间,他曾亲眼见到同事因受不了批斗而自杀,抢救时因处理不慎,这个同事右手肌肉坏死,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有人扬言要砍断吴孟超这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双手,那是他一生中最害怕的时刻之一。

  有人说他“手指上长了眼睛”。上世纪80年代,第一届中日消化道外科会议在上海举行,日本医学代表团的摄制组要求拍摄中方主席吴孟超的肿瘤切除手术,国内有人担心“吴氏刀法”泄密,他却爽快地同意了。手术中,他要把长有肿瘤的部分肝脏与周围的正常组织分离开,以便切除,手在病人腹内,眼睛却望向天花板,过了一会儿,肿瘤就被拿了出来,而镜头只拍到了腹腔外的影像。

  肝脏内部血管神经细密,吴孟超烂熟于心,做手术更多依靠的是手感。有学生在他身边十几年,依然学不会他的手法。护士长程月娥觉得,当时吴孟超不怕别人拍,是因为他“知道别人拍不去”。

  吴孟超却说:“这技术更多人学去,为更多人服务,不是更好吗?我的所有技术属于人类,我吴孟超没有专利!”

  他明白,想救更多的人,只凭自己一双手远远不够。从1979年到2012年,他带教了85名硕士生,67名博士生,23名博士后研究员。在劝说本想从事临床的学生丛文铭进行肝癌的病理学研究时,他说:“一个医生,如果只知道埋头开刀,只能成为一个‘开刀匠’。一把刀一次最多只能拯救一个病人,而一套理论却能挽回千万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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