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的野象几乎都曾陷入某种危险。
在打斗中落败的公象,滚落八十多米高的山崖;刚出生身体孱弱的幼象,被母象用鼻子卷起送到了山下的村寨;还有摔落泥塘与蓄水池的,被对付野猪的陷阱与夹子困住的野象们。
它们被带到勐养片区的亚洲象种源繁育及救助中心。现在这里,有7头被救助、收容的野象。
负责这一项目的是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所所长、高级工程师沈庆仲。他介绍,2005年,救助中心成功救治了一头受伤的野象——被兽夹夹住左后腿的母象“然然”,至今该中心已参与24次救助亚洲象行动。
实际上,对于亚洲象的救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败的次数远多过成功。
“特别是对哺乳期小象的救助,目前都是一个世界级难题。”沈庆仲说,每一次的救助,都是一次探索的过程,也为下一次的救助提供经验,“救助它们,让它们回归野外,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幼象“羊妞”
“羊妞”崴伤了脚。
5月底的一天,它进山玩耍,被凸起的树根绊倒。抹药、输液近一个月,左前腿依然红肿未消,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大象医生”保明伟仔细检查发现没扭伤骨头,他配了一盆消肿止痛的紫色药水,“羊妞”以为是个新玩具,脚在药水里晃来晃去,不时发出短促、欢快的叫声。
“羊妞”住在救助中心已六年。它胆子小,夜里其他野象的吼叫、公路上的车鸣,都可能惊吓到它,出现身体抽搐、上吐下泻的症状。“象爸爸”李涛说,它经常需要整晚的守护,摸着它,安抚它。
2015年8月,在普洱市思茅区橄榄坝村一户人家院落里被发现时,“羊妞”虚弱到几乎站不起来。保明伟记得,当时它的脐带伤口感染化脓,导致腹腔多处溃烂,身上还凸起多个鹅蛋大小的肿块。他推断,这是一头刚出生一周左右的幼象。
在救助中心,“羊妞”被安置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角落里摆着一张高低床,四名饲养员轮班照顾它。
保明伟和从昆明赶来的兽医专家一起为它处理伤口,做了内科外科的检查,初步诊断,它还患有心律不齐、心力衰竭等症状。来自泰国的大象专家也赶了过来,商定救治方案。
幼象还没长臼齿,只能喝奶。有专家提到羊奶的营养接近象奶,保明伟就找来几只羊养在救助中心。“羊妞”的名字便这样喊了起来。
但它还没学会使用象鼻,喝水时鼻子软绵绵地垂着,挡住了嘴,“象爸爸”陈继铭记得,当时得用手托起象鼻,用奶瓶喂它喝,它一次只能喝十几毫升,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喂一次。
经过大半个月的救治,“羊妞”慢慢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在当时,没有人敢打包票能真正救活它。毕竟国内外的兽医专家甚至给它下过“死亡通知书”。
沈庆仲说,“羊妞”来救助中心前,国内还没有哺乳期幼象被成功救护的案例,更何况,“羊妞”是被救助时年纪最小的幼象。
救助远比想象得难
参与野象救助工作三十余年,沈庆仲数不清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曾“捡”到过多少次幼象。遗憾的是,救助远比想象得难。有的在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有的抢救了40多天,依然没能抢救过来,有的幼象在救助站成长到三四岁,最终还是夭折了。
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原局长曹孟良介绍,1988年,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成立,在勐养片区三岔河保护站成立了一间简易救助站,配备了两名工作人员,但没有专业的兽医。
1989年7月,勐养片区救助站接收了第一只受困的幼象。那是一只刚出生几天的幼象,掉进了一处山体塌方形成的泥土坑里。
没人知道该如何喂养一头幼象。工作人员比照着其他动物幼崽的喂养方式,端来大盆水和牛奶,试图喂给它。“就这样养了下来。”曹孟良给它取了个名字,“勐勐”。
原本计划着等“勐勐”长大一点便放归野外。曹孟良回忆,等到第三年左右,“勐勐”长到了500多公斤,突然生病了,瘫倒在地爬不起来,逐渐无法进食,全身溃烂。
救助站找来了兽医,还从昆明动物园请来兽医专家,都找不出病因。曹孟良分析,“被遗弃的小象可能带有一些先天性疾病,这可能是野生动物的生存法则,自然淘汰的一个方式。”
上世纪90年代,开始有野象走出保护区,到农地里取食农作物。不时有野象掉进农民挖的蓄水池,爬不出来。西双版纳州林草局野保站站长李中员记得,有村民找来村里最大的竹篾,兜住大象,绑上粗绳索,像拔河比赛一样,人抱住人,往后拖,就这样将这头庞然大物捞了出来。
1998年秋季,勐腊县南坪村的护林员赵金清在自家的稻田里发现了一头重伤的野象,它的腹部撕裂开一道口子,右后腿部也有明显的伤口。
赵金清看着野象一天天行动缓慢,虚弱下去。成群的蝇虫环绕着这头庞然大物,赵金清甚至能闻到腐肉散发出来腥臭味。